随便写写

初恋

△少量尾号三
△写得太烂有空一定改TT


1

“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帝努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守口如瓶,眼下罗渽民趴在他家的茶几上,双眼粼粼波光像一潭涌泉,笑得克制又甜蜜。一块融化的太妃糖。

“那很好啊。”

翻过一页纸,李帝努没抬眼,手心却微微汗湿,光滑的鸡蛋清一样触感。

“可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是黄仁俊。”

熟悉的名字掷地有声般在他脑海里响彻了一会儿,唇舌发音间空气的吞入吐出充斥李帝努的脑海,一瞬间他想到流动的溏心,流动的春生,万物伊始云云,而最后脑海里的幻想却都变为一张整洁而贞洁的空白。白话灵犀。

“那很好。”他迟疑着说。





2

李帝努和罗渽民是竹马。

这是很有趣的关系,两人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大同小异,通过镜像翻转联系起来一样。同样的文具书包,同样的校服球鞋,同样的便当盒和保温杯,同样的《道德经》和《罪与罚》。只要李帝努愿意,他可以在凌晨两点半敲开罗渽民家的门,罗叔叔仍然会热情地从睡梦中爬起为他铺好床铺;只要罗渽民想他也可以在每个周末横躺在李帝努家的沙发上,吃着刚做好的苹果派同李夫人撒娇侃天。无论在路上你喊李帝努还是喊罗渽民的名字,他们两个都会齐齐回头冲你微笑。小竹马童真的岁月里是没有秘密的,喜欢哪个小女孩讨厌哪个老师都是共享的,玩具和图画册也是共享的,赞美和批评同样都是共享的。是双生璞玉,灵蕴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初三的时候罗渽民爱上机械。于是他们终于学会了人生里第一次无法共享的事情:李帝努实在无法领略电子和机器的精妙,正如罗渽民无法明白李帝努对于数学没来由的执着。

“只有这里不一样。”

不同之处是碎玻璃,玻璃安在感情的窗上。有的是窗明几净,但也有斑驳的,斑驳到美不胜收的都有。

同年暑假罗渽民和李帝努一起报了作文班,教课的老师眉目和善,第一节课就给他们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赌徒》,他读至最激情时罗渽民则斜坐在椅子上看前面的女孩补妆,口红铺开骇人的瑰丽,一下两下就将平庸的灰白拥吻成惊心动魄的红。女孩左手偷偷拿起镜子,吊起眉梢小心翼翼瞥眼的动作很是风情,尽管这时他们都太不清楚到底何为风情如何风情,但也因为这几分懵懂究竟滋生出十五岁少女独有的窈窕相宜。李帝努上课从来不开小差。他喜欢作文班的老师,喜欢老师说话时抑扬顿挫像拜伦的唐璜,讲到动情处会不自觉挺起宽厚的胸膛。偶尔心情好时李帝努会连带着把罗渽民的课堂笔记也做了。一周交一篇作文,罗渽民倒是很少交齐,因为他每写一篇都能被老师称赞到下个星期,久而久之他干脆隔周交或者不交,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像学校里的老师还会抓着你到办公室说整节整节的废话。

也是暑假,下课回来已经时候不早了,楼道里大型的家具器物蹒跚前行的仪仗队截堵两个少年的归心似箭。新搬来的一家三口住在他们楼上,电梯口站着男生单薄的影子,水彩稀释了般轻描淡写的一笔。罗渽民端详这点寥落的轮廓很久,侧身对李帝努说他长得好眼熟。男生闻言便转过脸。

杏仁乳般明晃晃的一团白皙,亦或羽化登仙的一尊金镂玉衣。李帝努不解问其出处时,罗渽民笑得喷珠泄黛,数落他只面朝地不朝天,偏爱阳春水不爱濯清涟。

李帝努仔细想想便觉得好友说的很在理,面前男生神韵恰似濯清涟,低头像不胜风凉,抬头有出泥不染,徐缓转眼是潋滟晴方好,而微笑则又一番天然去雕饰。

这是他俩的通病,不爱夸人,而真一夸人就显得工笔。是比“星有好星,雨有好雨”还要肉麻三分的漫不经心。毕竟辞达而已矣是很难学会的。李帝努沉沉收回视线时男生已经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罗渽民却还伸颈望着。到了晚上新住户来拜访时恰好罗渽民在李帝努家吃饭。门还半开不开就听见大人的寒暄,彼此笑着恭维又几分客气,罗渽民望着客厅一角凿出来整面的书墙发呆,李帝努抱着水果蹑手蹑脚跨过地毯上的两只猫,缩到他边上。

“人呢?”罗渽民问。

“谁?阿钟?亦琴?”

“讨打吗李帝努。”

李帝努笑了,弯弯笑眼在昏黄的灯光下亲狎暧昧。“你原来是说黄仁俊啊。”他把手里的草莓塞进罗渽民手里,正出神着的人下意识送进嘴里,又在下一秒皱着眉到处找纸吐了出来。

“怎么知道他名字?”

“我爸刚问了。”

一阵沉默。猫在地板上翻了个身。罗渽民撑着头望去,玄关内腼腆站着的男孩,横生的柳条枝韧,眼波开阖间显出一种分外生机的充盈。几根捏着衣角的指头细而白,两个手掌铺起来好像都没有多大,一掐就碎的腕骨更是令他唏嘘。他想起别人形容苏轼书法时说“天然自工,笔圆而韵胜”,古人真是聪明极了,就算是见不到书帖,今朝却能见到苏轼笔法的精神从人身上开出昙花来。

“……你好像对他很关注。明天的作文写了吗?”

“名字是什么?”

“作文题目是热情,他名字是黄仁俊。”

黄仁俊。真巧,黄色也是热情的颜色。

晚上罗渽民便在作文里写到:热情是一种良好的品质,近似一种圣火,金色的火光来自自我深处却照亮他人的脸,照出一朵黄色的睡莲。

而回家后李帝努左思右想后却写:热情是驱动力,当差异开始逐步放大时,你能仍然坚定地去包容和追击。

第二天课上拜伦的唐璜式抑扬顿挫的老师同时表扬了他们的作文,给予二人的肯定是同样的,但末尾时却到底给罗渽民的添了一句“保持勤奋很不错”。

不知不觉,课和假期都到了结束曲,时间软而轻地过去了。




3

罗渽民从前不知道所谓青春期的心动是这样的。下课后他等黄仁俊一起走,尽管他上学来时是骑自行车。他总是提早下课然后买了冰镇饮料站在黄仁俊班门口,黄仁俊做完值日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边用手扯他的衣领说走路看路,一边又逗他说哥哥走慢些吧。罗渽民原来也不知道的原来和男生相处时也会感到“心跳加速”和“满足”。尤其他中午和黄仁俊去吃饭,当黄仁俊皱脸把不爱吃的夹到他盘里时他突然意识到内心腾升起了某种非常态的愉悦感。

他和李帝努形容,李帝努却反问我平时难道不是这样对你?罗渽民思忖片刻便融汇贯通:你原先体会这种感觉时我却没体会到,这是不相同的啊。现在我们又相通了。

不一样。李帝努敲他。

哪里不一样?罗渽民理直气壮。

我也想和仁俊亲近。

为什么?

不自觉展露的锋芒有一种敏锐的狠态,罗渽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口中质疑的语气有多么坚不可摧的牢壁感。

“就是这里不一样,”李帝努接住摇摇欲坠飘飘欲仙地几乎碰到他肩头的树叶,“长久以往和电光火石,寄托了第二个自我的相似的朋友和初恋。”

初恋。

这个词多好听。被维特擦的噌亮的手枪,亦或高谷开裂的奇幻宏大的岩石,甚至风软一江水,潮平两岸阔,低俗小说和人间喜剧,汇集了这么多爱恨交杂的通俗剧本,蔽之曰初恋。罗渽民写给黄仁俊的酸涩信件里说:我想是你最后的初恋。

“想是你最后的初恋”。想是你会写在手上的名字。想是某天午后你能倚靠着耍横的人肉沙发,在你喝完牛奶后擦去嘴唇边的一圈白色,给你念夜莺与玫瑰和少年王,一直从自深深处到浮生六记都很怦然心动。写信就像是在爱情,在爱情里你撞死了一只睡莲。




“我和黄仁俊在一起了。”

“那很好啊。”

李帝努后来却在自己的日记里写,罗渽民的初恋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初恋?他的爱情是我的患得患失,我在思考即是在爱情,我的初恋才是最永恒的初恋。我们见到黄仁俊的开始他就由气质上分成两份,开出花来的那份是罗渽民的,剩下仍眠的部分却是我的。




4

“你别亲我了。”黄仁俊推开他,双颊红成映日荷花。

罗渽民于是说“花在我怀里颤抖了”。黄仁俊听了咯咯的笑在沙发里,小声道辞达而已矣就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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